机会又来了
1992年 全国上下历经了三年低迷后,迎来了邓小平南巡,南巡确定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 坚持改革开放,属于薄熙来这样的年轻改革派干部的机会又来了。
脱颖而出
1992年6月,原市委书记毕锡桢上调辽宁省人大,退居二线。也许是为了彰显大连市开放八年来取得的突出成就,省委副书记曹伯纯被下派到大连,接替毕锡桢留下的市委书记位置。
8月,市长魏富海被调动到中信集团,对于他留下的市长位置,最有力的候选人是已经当了九年市委副书记的于学祥。
毕锡桢、魏富海、于学祥,三人占据大连市最高的三个位置,搭档工作时间已有八年,不管从资历还是能力上说,于学祥都是接棒市长位置的第一人选,然而就在于学祥及其支持者势在必得等待走马上任时,省里却决定由十名市委常委中最年轻,当时排名第八的薄熙来出任代市长。
这股神秘力量的突然介入,让大连官场上原本其乐融融的和谐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诡异起来。
而讲到推动薄熙来弯道超车当上大连市长,则又可能需要把故事说回北京,薄熙来的三弟薄熙成那里。
当时的外媒流传着这么一个来源不明的说法,说是陈云提议,中共几大元老达成了一个共识,每个家族选出一名子女当官接掌大权,其他子女只能在官僚系统外另谋出路,而刚好就在薄熙来走马上任大连市长的前一个月,他弟弟薄熙成辞去了北京市旅游局局长的正厅级高官职位,现实竟与流言出现了如此程度的吻合,也难免有人会将流言信以为真。
现在许多朋友,以成王败寇的视角,凭借着互联网时代的记忆,想象出以蠢苞和薄熙来为代表的共和国之子,进行三十年的政坛长跑竞逐的传奇故事,但却遗忘掉了互联网时代之前的政坛领跑者,而从改革开放开始,到1992年薄熙成出局,以及同年刘源投笔从戎,在这场竞赛的前十年时间里,这两个好兄弟才是当时太子党政坛长跑的领跑者。
刘源早年独立特行,不受官僚集团待见,但却两次被群众组织推举为候选人,越级当选了县长和副省长,1988年当选河南省副省长时年仅37岁,靠着走群众路线,是同龄人里最快。
而薄熙成则是在1987年,36岁就当上了北京市旅游局局长,攀上正厅级的时间比二哥熙来还要早上两年,讲到能力,薄熙成绝对不在二哥熙来之下,而且从个性上说,他绝对是一位颇具反叛领袖气质的魅力人物。
薄熙成和刘源在同一个连队当过兵,两人是初中停课辍学,年仅十五六岁,但在短暂的训练后,就因为家庭的原因被迫双双退役,梦中的军旅生活沦为了一场夏令营式的青春回忆。
后来的家境败落,各种厄运接踵而至,薄熙成感到痛苦万分,为了证明自己对革命的忠诚,他扒上了解放军的军列穿过中越边境,企图混入当时在越南援助的中国部队,幻想投入到越南人民解放南方的伟大事业中,在异国的热带雨林,与美帝国主义一较高下,马革裹尸血洒疆场。不过万幸的是他未能如愿,这位愣头青还没有在越南获得证明自己革命忠诚的机会,便很快被从越南遣送回北京。
后来有关于薄熙来在1997年的中共十五大折戟沉沙,直到2002年的中共十六大才顺利获得中央委员身份的故事。而早在1992年的中共十四大召开之前,他弟弟熙成便已经是外媒眼中,新一届中央委员级别的政治红人。
但薄熙成却在十四大前找到台湾记者采访自己,采访中薄熙成主动谈起坊间对他的传言:有关我将于“十四大”上,进入中央委员会和中国政治力量核心的猜测,都是毫无根据的,不可能成为事实。外界对我的政治前途的报道,主要都是因为对我父亲薄一波的联想,可说是无稽之谈。这种说法,无论出于什么用心与目的,对我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人生短短几十年,我是个不求名不求利的人,能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为喜欢的工作而努力,是人生一大乐事,我将继续努力于北京旅游事业的发展,今年底的职位不会有变动,对于一些没有根据的无稽之谈,不值一驳。
境界和风采,气度和胆识,绝对不在熙来二哥之下。几个月后,薄熙成辞去了局长职务,下海创业经商。至于为什么跑得更快的薄熙成把机会给了二哥熙来,也许是学历,恢复高考后薄家几个兄弟姐妹都考入了清华北大,而薄熙成却放弃了高考。原因也许是文革前他仅上完了初中,自知无力挑战清北,或者是二哥更加阴狠决绝,更有手腕,更能适应官场上残酷的厮杀,再或者,可能真的就是响应中央的号召下海,为了真正的实现理想吧。
1993年3月,转正大连市市长后的第一个月,薄熙来带团到香港招商,就是薄熙来大谈坐五年黑牢是沾了老子光的那一次。听闻薄熙来访港,外媒记者蜂拥而至。
发布会上,薄熙来侃侃而谈,介绍大连的高速发展,投资政策和环境条件,但有备而来的外媒记者却对大连市毫无兴趣,反而在记者会上不断追问薄熙来,要求薄熙来谈谈他弟弟薄熙成辞职的真实原因,要求他证实中央内部规定每家出一人接班的流言是否属实,以及他薄熙来是否就是中央内定培养的接班人。
一系列令人难堪的尖锐问题,直到最后谈到沾老子的光,才稍稍缓解了场面的极度尴尬。在外媒面前一展这位新市长的卓绝风采。
打造北方明珠
90年代初的大连,虽然已经借着政策优势获得长足的发展,但仍未褪去一个老工业城市的底色,产业结构单一,城市破旧不堪,市容市貌脏乱,市民文化生活枯燥。
薄熙来以超越时代的眼光,提出“经营城市”的理念,花费大量的资金,投入到改善自然环境,市容市貌的整治和交通设施建设,而投入到城市建设的资金,并不能获得直接回报,于是当时便出现了大量讥讽薄熙来的人。
薄熙来喜欢搞绿化到处种草,他们就讥讽大连到处都是薄熙草,薄熙来喜欢建广场,搞地标建筑,他们就说薄熙来热衷于搞形象工程、面子工程。但薄熙来很快就用疯涨的土地出让金,狠狠的打了批评者的脸。
薄熙来对城市的改造,极大的提升了城市面貌,市民对生活环境的愈发满意,尤其倾心于薄熙来建设的新区域,改善后的大连市舒适生活,又吸引到大量的外来人口。短短几年,土地的价值极速蹿升,市政府通过出让土地赚取到天量的资金,一些地段甚至因为薄熙来的改造,地价翻了十倍有余。
作为一名市长,薄熙来对于土地财政的认识和利用的水平,领先国内同行十年以上。完全可以说他就是中国城市土地财政的先锋。
而在提升城市软实力方面,薄熙来又打造出以服装节为代表的会展经济,以及足球队、女骑警、模特学校这些,看起来没什么用却天天亏钱的城市名片。不过,要讲大连市当年最亮眼的城市名片,那当然还得是他薄市长本人,除了实打实的市长政绩,薄熙来还请来各种大作家大记者,写各种拍马屁的文章,称颂他的伟岸形象和丰功伟绩。
这种拍马屁的文章,以报告文学名家陈祖芬在2001年出版的《世界上什么事最开心》为巅峰。
虽然仅是一个市长,但薄熙来的形象不仅在国内家喻户晓,甚至在海外也有流传他的美名,每到一地,屡屡引起轰动,受到记者们特别是女记者们的热烈追逐,有如今天的娱乐明星出场。
而仰闻他大名的人,获得与他真正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时,则真的会被他天马行空的谈吐,超凡卓绝的风采所征服。而在薄熙来光鲜的背后,付出代价的是手下市政府团队里日夜加班操劳的下属。
大部分的干部选择当官,不过是为了一个养家糊口的差事,像薄熙来这般以工作为爱好的毕竟是少数。
薄熙来也不讳言:我现在呢就总结周扒皮的工作方法,让干部少睡觉、多干活。周扒皮让长工凌晨起来干活,他就得比长工起来还早,还得趴鸡窝,还得穷嚷嚷,也够累的呀。周扒皮如果在今天,没准还是个乡镇企业家。我们干部白天干活,晚上开会,我一般夜里十点以后开始检查干部的工作。有人说晚上十点以后容易发困,我有个办法,就是专门打电话批评那些发懒的人,批评人不会发困,精神头儿特别好,这就是我的业余爱好。
不堪薄熙来剥削压迫的干部,直呼要当共产党的干部,不要当薄熙来的家奴。而薄熙来粗暴的管理作风,很快就让他在干部圈中迎来挫折。
失之交臂
1995年3月,大连市一把手,市委书记曹伯纯获得提拔调动到广西,当满了三年市长的薄熙来,再次获得进步的机会。
在中国,副省级干部这一级别,大概还可以再细分为四个小级别,最低级是脱离了实权岗位的省人大副委员长、省政协副主席这些所谓的二线职务,往上一级,则是一般的副省长,以及副省级城市的市长,也就是薄熙来所处的级别。
在此之上,还有列入省委常委的副省长或重要城市市委书记以及省委的部门领导,而在这个级别之上,还有副省级干部的天花板,省委副书记和常务副省长。
如果薄熙来不能跻身省委常委,那他便几乎没有机会在97年的中共十五大上选上中央候补委员,也永远没有机会当省长。
三年一个台阶,刚刚好符合接班人坐火箭的历练时间。但这个看似为薄熙来量身打造的升官机会,却被薄熙来三年前弯道超车超过的市委副书记于学祥夺走。这一来,大连市的舞台由薄熙来的官场个人秀,变成了两人对垒相互伤害。
至于薄熙来在1995年与大连市委书记失之交臂的真实原因,至今已经难以考证。但这一次的挫折,却让薄熙来后续的升官之路,都被延缓了至少五年。
事情搞到这个份上,按常人的思维,薄熙来定是对于学祥恨之入骨,两人誓要斗得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但现实中的于学祥,却是一个身段柔软的人,他知薄熙来强势,而且对这次官场反超的事耿耿于怀,装着一肚子怨气。所以他虽是薄熙来的上司,却不与薄争锋,任由薄在大连施展拳脚。
而薄熙来似乎也确实有这个能力,让大连市变得更好,两人搭班子数年,薄市长的风头完全盖过了于书记,人们都知大连有薄市长,却鲜有人知大连还有一个于书记。在过硬的政绩加持下,薄熙来虽然官职不涨,但声望日隆。
薄熙来非常成功的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位明星市长,而谷开来的律所也开到了全国各地,还把她为了摆平大连某企业造成的系列官司,在美国打跨国官司的故事写成小说。
而也在这个时期,薄家外围圈子的一些重要人物也开始与他们接近,谷开来结识了法国建筑师德维尔和英国商人海伍德,开始把触角伸向海外。而薄熙来最初想要选择本地商人王健林,但他很快发现特种兵出身的王健林也是一个滑头,还有一种金鳞岂是池中物的桀骜不驯,实在是难以控制。
于是他又转向了年仅二十出头的徐明,徐明年轻机灵却没有本钱,因而甘愿做薄熙来的家丁,对他唯命是从马首是瞻。在薄熙来的庇护下,徐明的大连实德由一家1992年才成立的创业公司,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成长为横跨多个行业的商界巨鳄。
折戟沉沙十五大
到1997年,薄熙来已在大连市长位置深耕五年多的时间,而将在当年年底召开的中共十五大,对于他们这些新一代政治明星来说,是一次关键的期中考试。
中国共惨党顶层的政治结构中,中共中央由约200名左右的中央委员,和150名左右的中央候补委员组成。
通常来说,因中央领导与军队代表会占据大量席位,因此每届中共中央分配给各省的中央委员名额一般仅有两人,按惯例会提名省委书记及省长参选,而候补委员就比较灵活,每省通常可以推荐好几位候选人参选。在全国候选人中,以选票得票数排名竞争全部的候补委员位置,而当选候补委员,就在理论上拥有了参与一部分中共中央决策的权利。
更重要的是,拥有候补委员资格,就意味着在下一届中央委员选举中,占据了非常有利的领先位置。虽然候补委员是差额投票产生,但通常当选者均为各省省委常委。
因1995年于学祥弯道超车当上了市委书记,导致薄熙来此时仍然只是大连市市长,自然也就没有当省委常委的资格。而党代表们一般并不认识外省的候选人,党代会也没有拉票的环节,所以他们通常只会按照职务的高低顺序为外省候的选人投票。
所以在本次中央候补委员的竞选中,薄熙来的当选机会渺茫,为了在此次选举中突围,薄熙来集团又开始了新的一轮造势,宣传薄熙来的政绩与形象。这一轮为他打造的形象,对标的是美国的约翰肯尼迪和亨利基辛格,而薄熙来本人,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势在必得的意思。
这年6月,在薄熙来最得意,也是最受市民好评的大连星海广场上,立起了一根汉白玉雕砌的九龙华表。这根华表高19.97米 直径1.997米,柱身装饰9条巨龙。
薄熙来说,九龙华表的寓意,是为了纪念香港回归。但在与香港八竿子打不着的大连搞这么个玩意,显然是此地无银。而且不管从形制还是规格上说,九龙华表的存在,都是一种张狂的僭越,简直是在向中央问鼎,令人震惊。
然而薄熙来虽然野心很大,信心极满,但当中央委员的选举结果公布,却未有在名单上看到他的姓名。没错,又是一次重大的挫败。
薄熙来落选了,而这一切的问题,似乎都可以归咎到1995年3月27日,被于学祥弯道超车,错失了大连市委书记的那一天。
薄熙来在十五大折戟,但本次选举中,同辈之中在这场期中测试里的赢家,也浮上了水面。151位中央候补委员中,其中就有那么几个后来更广为人知的名字。第60名孙春兰,第89名陈良宇,第138名张高丽,第144名的王岐山,第146名刘延东,第150名邓朴方,以及最末一位,第151名蠢苞。
转运新千年
中共十五大的失利,令薄熙来郁闷无比。直到两年后的1999年,终于在新世纪即将到来时,迎来了自己的转运年。
首先是终于熬到了于学祥要退休,望了四年的市委书记和省委常委位置,终于要腾出来了。
这一年,薄熙来先是带领大连市,摘得了联合国人居奖。虽然在时间上比沈阳晚了一年,但好歹赶在了最重要的事之前。
1999年8月,薄熙来迎来他在20世纪最重要的一次接待,江蛤蟆带着放暑假的孙子到辽宁考察。
薄市长开阔的思维和过人的风采,给祖孙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江蛤蟆似乎也非常喜欢薄熙来夫妇这种有想法,有魅力的年轻人。江蛤蟆还表示对大连市的发展表示非常满意,认为大连经验可以作为国企改革的典范,并选择在大连市召开此次东北之行的工作会议。
半个月后,薄熙来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调令,这几年他空有一把手之实,却无一把手之名,为城市的建设发展冲锋在前,而到党内分配利益的时候却让他吃尽了苦头。
现在终于真正的当上了大连市一把手,省委常委会的大门也终于对他敞开,这一步,比他计划的晚了整整四年。
虽然辽宁省上下,仍有很多人坚持认为薄熙来铺张浪费搞形象工程,批评他城市搞得像欧洲,农村搞得像非洲。但这一次薄熙来的升职,全省上下却再无任何争议。
七年的市长时光,不管从政绩还是资历上说,这晋升半级都是他应该获得的回报。如今的薄熙来,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人看轻的太子党。他在大连十六年的深耕,党羽遍布全市,如果说他当年来辽宁是为了镀金,那么现在大概可以说,他在辽宁镀金已经镀到了骨子里,早已是辽宁省排得上号的实力派领导干部,只是苦于长期没有省委常委席位,被束缚了手脚,如今终于获得了大义名分,以其羽翼丰满的程度,完全可以与盘踞省城多年的沈阳系一较高下。
机会来得比薄熙来期盼中的还要快,就在薄熙来当上大连市委书记时,沈阳市副市长马向东在澳门赌博被曝光。
案件捅到了中纪委,马向东案搞了大半年迟迟没有进展,但在马向东之外,案子却被搞得越来越大,最后竟发展成了横跨数年的慕马大案。沈阳系干部大批大批的落马,而没有被中纪委挖出严重问题的,也不得不接受失势的结果,纷纷从权力游戏的舞台退出。
随着慕马大案的挖掘,省长张国光失去了中央的信任,被调离辽宁。
此时薄熙来在辽宁省内排名第五,而排在他前面的人中,沈阳市委书记徐文才因受到慕马大案调查的牵连,已经失去权力。省委副书记孙春兰没有执政地方的经验,不满足升任省长的基本要求。
他的竞争对手只剩下另一位省委副书记,履历与他相似的张行湘。
现在只要中央决定要在省内提拔一位新的省长,那么薄熙来将有接近一半的可能当选。
这一次,他的期盼没有落空,仅在升职大连市委书记16个月,卸任大连市长4个月后,薄熙来当上了辽宁省省长。
万人空巷送熙来
2001年1月17日早晨,虽是一个周三,但大连市万人空巷。
从大连市各个地方自发赶来的群众,和薄熙来安排的演员们交织在一起,站满了市委大楼前的海军广场。
薄熙来缓缓步出市委大楼,他的脸上挂着微笑,眼中却噙满了泪水。
在一片不舍的欢呼声中,薄熙来与市民和昔日的下属们依依惜别,奉献了他在大连市的最后一场精彩演出,万人空巷送熙来。
最后,这位完美先生,乘坐着中巴车,在一百多辆出租车组成的车队的尾随簇拥下,缓缓驶出大连,奔向更大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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