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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回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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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一2024-07-16 14:08:24

接上篇,快二十年了仍有印象的一些事。
1.脚气离婚。
原告男,自述因患脚气,老婆怕传染不让上床睡觉,遂分床,性生活渐无,气不顺经常为琐事争吵,后互殴。调解无效,一诉判驳二诉判离。我法官常自省及提醒周围人每天洗脚换袜子。
2.你仙女?
原告男方移情年轻温柔女,起诉离婚。被告女方是泼妇。庭审后年轻温柔女在门口与泼妇相遇,泼妇骂街,后用本地方言不断重复:xxxx……,你仙女~?你仙女~?你仙女~?女是一声的,带儿化,余味悠扬连绵不绝,整个法院都笑倒了。直到现在我和老婆吵架还说这个,说着说着就笑了不吵了。
3.50块赡养费。
老太诉女儿要求支付赡养费每月50元,亲娘。女儿为我母校省重点中学特级教师,没教过我但我认识她,道貌岸然,零几年月薪估计3k+。原本每月支付赡养费30元,拖欠一年多致使老母生活困难。我法官在庭前调解大骂被告及被告律师,用脏话侮辱被告猪狗不如,并且威胁被告律师要求其马上解除代理。被告妥协,即日起每月支付200元。从那时起,我母校在我院成了笑话,特级教师也跟国足一样成了侮辱人的词。
4.5000块的裤子。
相邻关系,原告诉被告空调热风直吹自家窗户导致自家无法开窗。我法官与我实地勘察,爬上一堆杂物伸手试风,不小心摔了个屁墩,裤子破了。被告律师得知后陪了一顿饭,加了个信封,看厚度约5k,说是裤子钱。给我1k,我收没收不告诉你。被告赢没赢我也不告诉你。我估计裤子钱不可能是被告出的,反正这个律师之后经常会有案子在我们手里。这个律师后面发展得很好。
5.重孙子
某所主任带另一大龄律师出庭,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庭审时,法官笔帽掉在地上,该主任不顾法庭纪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小跑,捡起笔帽低头哈腰双手递给法官,我们都笑喷了,那一系列动作跟辫子剧里的太监一模一样。休庭后主任昂首挺胸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发现鞋带开了,停下指了指鞋,旁边头发都快白了的大龄律师很自然地单膝跪地给主任系好鞋带,主任瞧都没瞧他一眼。妈的,原来是个重孙子辈的。
6.自考律师
某案,法庭辩论阶段。法庭辩论在简单民事案件基本属于可以可无的走程序的程序,法庭调查都明确了,案子基本就清楚了,简单说几句意见就行了。可那个傻逼新手律师偏偏开始了引经据典长篇大论,都是那些教科书上的理论性概念。我放下笔,一个字都没记,很崇拜地看着他,心想这孙子背书背得真好,怪不得他能考过我考不过。我法官忍不了,直接打断他:“我不需要你给我上课,你自考的吧?你觉得自己学问高就去人大修法去。直接说意见,别说些没用的废话。”那自考孙子脸憋得通红,吭哧吭哧说不出话。之后,自考律师成了我们院的典故,专指那些死背书却抓不到点子上的半吊子。
7.我郑重提醒法庭注意
某案,某律师,神采飞扬,发言过程中时不时瞟一眼女当事人,估计是代理费加肉偿人财两得的关系。说着说着突然意气风发居高临下地冒出一句“我郑重提醒法庭注意,xxxx……”,那语气,那表情,那神态,跟高院指导组似的。当时我法官就恼了“我不需要你提醒,xxxx……”。妈的,电视剧看多了吗?我们一年审的案子比你十年二十年代的案子都多,你这点破事还用提醒我们注意?还郑重?为了在当事人面前装个逼,在法院留下一个傻逼的名声,是不是得不偿失?此后我们日常就多了句玩笑口头语,比如“我郑重提醒你注意,你已经比我少喝3杯了”。

有人说有些案子开庭前就判好了,这是真的。不过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枉法裁判,而是一些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的简单案件,无须开庭就直接能得出结论的。当时我们案子太多,经常超审限。为了赶时间,我们通常要求庭前提交答辩状证据清单证据原件复印件,简单案件看材料基本就清楚了,我抽空就把判决书提前大概写好了,开庭时诉状答辩都省略不念,质证从简,辩论几句话概括,一个庭5分钟开完,几天结案,很受律师们的推崇,反正他们钱骗到手就行了,越简单越快越好。为了省事,我要求各熟悉的律师把诉状控制在一页纸以内,不然我还得多打很多字。笔录也是能省就省,比如最后陈述,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只写五个字:望依法判决。反正本来也是我们依法判,你们说些希望怎么判的废话没用任何用处。

虽然我们在程序上有些糊弄,但在事实认定上还是很认真的。除了收钱的领导打招呼的,大部分案子都是依法公正审判,并在自由裁量范围内维护朴素的公平正义。有些原告被告都有关系的,我们就当他们互相抵消,依法公正判。有人打招呼的案子,要是审过之后我法官认为有问题,就上审委会,意思就是我可以照你说的判,但你也别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收钱的是别人,我们自然不想背锅。有些收了好处的案子,也大多是在自由裁量范围内偏一下,指鹿为马黑白颠倒那么明显的事情我们是不做的,所以我法官的上诉改判率是全院最低,和那些贪婪起来毫无底线的做题家出身的法官比起来强多了。反正不管怎么判,输的一方总是不满意。律师一般没大意见或者有意见也不敢提,反正他们钱骗到手就行了,输了还可以赚上诉钱。愚民刁民法盲当事人就不行了,只要输了官司的就说我们收对方黑钱,我们也不在乎。共产党人是经得起流言的,要是传的太大就让公安狗办他们寻衅滋事好了。

我法官是六四上过街的,终生控制使用,一辈子被一帮傻逼管。他也看开了,所以嬉笑怒骂自成一格,对领导维持表面恭敬还得看自己心情好坏。零几年的时候他买了五套房,还买了一百万基金。当年基金很火,留到现在的话该清零了吧。他死之前一年一直在医院里,那时他的二婚老婆和小儿子就已经不露面了,只有他的大儿子天天住院陪床,没人轮换,连工作都丢了。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在大是大非面前的底线是没有党性只有人性的。他死后还一直留在我的好友列表里,最后一条动态是他儿子发的,一张标准工作照,一行字,”x法官,我们永远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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